读懂政府工作报告:“5%左右”意味着什么
政府工作报告明确,今年的GDP增速目标为5%左右,与去年预期目标持平。宏观政策方面,今年赤字率拟按3%安排,同时从今年开始拟连续几年发行超长期特别国债,专项用于国家重大战略实施和重点领域安全能力建设,今年先发行1万亿元。
“5%左右”的经济增长目标意味着什么?如何评估今年财政政策力度?下一步财政和货币政策发力空间有多大?房地产风险如何“标本兼治”?资本市场“内在稳定性”又该如何实现?
政府工作报告指出,经济增长预期目标为5%左右,考虑了促进就业增收、防范化解风险等需要,并与“十四五”规划和基本实现现代化的目标相衔接,也考虑了经济增长潜力和支撑条件,体现了积极进取、奋发有为的要求。
田轩认为,在2023年GDP实现增长5.2%的基础上,今年对GDP增长依然保持了与去年设定一致的目标,体现了从政策预期管理端保持稳定性和连续性,从而稳定市场预期、强化市场信心的决心。相应地,从就业预期目标来看,今年对于新增就业目标的表述从2023年的城镇新增就业“1200万人左右”调整为“1200万人以上”,实际也体现了更高的目标设定。
邢自强表示,这一经济增长目标定的比较高。国际组织和机构对2024年中国经济增速的预期在4.5%左右,对长期潜在增速的预期则可能更为保守。而官方将目标定在5%左右,反映了当局力图引导市场预期、打消外部对中国中长期增长潜力下行的叙事,起到传递信心的作用。这一意愿是良好的,但关键是要落实,需要与之匹配的政策力度支撑。
在张斌看来,对于5%的增长目标可以从三方面理解:
一是合意的增长目标。根据国内学者的估算,5%的经济增长速度接近我国目前的潜在增长速度。在这个经济增长速度上,劳动力、资本等各种生产资源能得到充分利用,不存在资源闲置和浪费。
二是提高获得感的增长目标。5%的GDP增速指的是实际GDP增速,考虑到与这个增长相匹配的2%左右的物价增速,名义GDP增速大概在7%左右,比2023年有大幅提升。7%左右的名义GDP增速意味着居民收入和企业盈利增速比去年有大幅提升,社会公众的获得感会有明显提升。
三是需要攻坚克难才能实现的目标。实现5%的经济增长目标并不容易,最大的挑战是需求不足。今年全球经济增速并不乐观,外需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很有限,实现5%的增长主要还是要靠内需。内需方面,我国仍面临房地产市场深度调整和化解地方政府债务的两大挑战,给内需带来了很大压力。只有尽快稳住房地产市场,把握好化解地方政府债务的节奏,同时配合更大力度的逆周期政策,才能实现今年的增长目标。
对于为何今年财政赤字率依然定在3%,以及这是否意味着财政政策力度减弱等问题,《政府工作报告》起草组负责人、国务院研究室主任黄守宏在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举行的吹风会上表示,这一赤字率安排虽然和去年增发1万亿国债之后比较降了一些,但是整体来讲这个水平是适度的。这样安排符合中国经济运行整体向好的客观实际、向外界释放积极的信号,也有利于控制政府负债率、增强财政可持续,为应对将来可能出现的风险挑战预留政策空间。
张斌明确提到,今年的财政政策是在加力的。一般公共预算财政支出加上政府性基金预算支出,合计超过40万亿元,同比增速8%,如果能实现,对GDP增速将会起到拉动作用。
但他同时指出,地方政府土地收入能否稳定是主要风险变量,如果土地收入稳不住,地方政府基金收入下降,地方政府支出力度就很难有保障,过去两年也是这样的情况。他建议做两手准备,一是尽快稳住房地产;二是如果房地产表现低于预期,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提高债务和支出水平,确保实现年初制定的政府支出目标。
据邢自强测算,总体赤字率,就是包括官方赤字率3%,1万亿元特别长期国债,和3.9万亿地方专项债合计,与去年相比持平,政策力度还比较温和克制。但他也认为,需要审时度势,后续财政政策仍有加大空间。
紧随财政政策之后,政府工作报告就货币政策提出“稳健的货币政策要灵活适度、精准有效”,整体延续了去年底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以来的基调。同时提到“增强资本市场内在稳定性”等表述。
邢自强认为,股票市场是经济的晴雨表,整个宏观政策形成合力,有利于金融市场信心进入持续改善通道。近期对股市的一些直接措施已起到托底作用,但后续信心改善是否可持续,要看财政政策发力空间是否可以继续加大,打破低物价和高负债的负反馈循环;货币政策起到辅助作用,与财政政策协调配合。
他认为,受到中美利差较高和银行业净息差较低的约束,货币政策直接刺激空间有限。考虑到美联储夏天可能开始降息,今年中国仍有一定降息空间,但不会是主要的刺激经济手段,相对来讲财政政策更为重要。
国家金融监管总局发布的数据显示,2023年四季度商业银行净息差已趋势性降至1.69%。而根据一些研究测算,若考虑到中国银行业7%—8%的资产增速、30%左右的分红比例以及稳定的资本充足率,最低净息差约为1.6%—1.8%。净息差逼近极限成为降息掣肘,也是去年以来业界争议较多的问题之一。
张斌对此认为,不必过度担心商业银行的息差,应该看到,降低政策利率带来的是商业金融机构的融资成本下降,并不必然压降银行息差;在更低的融资成本环境下,金融机构的贷款需求会提升,金融机构的坏账率会显著降低,金融机构持有的资产价值会上升,这对金融机构的资产负债表有很大帮助。对金融机构健康成长而言,当前选择降息利大于弊。总之,货币政策仍有进一步压降社会融资成本的空间,政策利率有进一步下调的空间。
除此之外,专就资本市场而言,田轩认为,之所以提及“内在稳定性”,是因为在过去以融资功能“单腿”走路的模式下,我国资本市场积攒了一系列内生性的问题,在近期集中表现为市场连续异常波动的状态。“内在稳定性”的这一要求,延续了去年中央政治局会议对于活跃资本市场、提振投资者信心的相关部署精神,也是近期及未来一段时间里,监管部门一系列改革举措的政策导向。对标“增强资本市场内在稳定性”这一目标,健全完善资本市场基础制度”是根基,提升上市公司质量和投资价值是关键抓手。
张斌认为,与去年经济增长主要来自消费增长不同,今年的增长需要更倚重投资增长。投资增长不仅带来直接的需求增长,而且会创造新增的收入机会和就业机会,有助于帮助消费增长。
邢自强表示,“尽管刺激总需求是迫在眉睫,但我们觉得不应该重返过去以投资为主的政策刺激的老路。”他认为,当前总人口下降和老龄化趋势下,资本产出率已今非昔比,要继续采取以投资为主的刺激政策,回报率会进一步恶化。所以中国要更好地打破低物价高负债挑战,本轮政策着眼点更多应转向刺激消费。
从具体措施来看,直接给居民发现金和消费券的方式,见效来得快,但在中国实施起来门槛较高。那么更有可能的措施,一是短期内已提出的对消费品以旧换新进行补贴,特别是智能家电和新能源汽车、电子产品等;另一个更具意义的措施,则是社保改革,加大对包括农民工群体在内的新市民以及在医疗、公共住房和教育等方面的社会保障支出,释放这些家庭部门的消费意愿。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(IMF)的测算,这种社会福利转移带来的短期财政乘数效应达1.4,甚至高于政府直接搞基建投资带来的财政乘数1。
化解房地产风险
张斌强调,当前房地产最突出的问题仍然是房地产企业的现金流断裂风险。稳不住房地产企业现金流就很难稳住房地产市场。稳住房地产企业现金流,一方面是通过政府信用背书和监管政策调整,帮助房地产企业恢复正常融资渠道;另一方面是通过取消限购,降低房贷利率、对首套房购房者采取优惠贷款利率,帮助开发商化解商住楼、车位等沉淀资产等措施,改善房地产企业现金流。
邢自强指出,从标本兼治的角度来看,白名单以及保交楼就是“治标”,“治本”指的是可持续的新发展模式,包括更多的房屋供给来自保障性住房。标和本都要治,那么就要解答,如何既增加保障房,同时还解决当前房地产市场已存的过剩问题。
是否当局能通过回购一部分商品房,改造成保障性住房?邢自强表示,这既有助于短期缓解房地产流动性危机,又给包括农民工在内的新市民增加社会保障福利。有人担心这会带来道德风险,但对此可能需要有系统性的思维,总结美国和日本应对房地产和金融市场大幅下滑的经验和教训,可以观察到,如果过度纠结于道德风险而不及时救助,反而可能会造成经济陷入低物价和高负债的负反馈循环,对长期增长潜力产生更不利的影响。
金融如何助力新质生产力
除以上几方面,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还着重提出了“大力推进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,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”。金融对此该如何支持?
田轩认为,激活新质生产力创新动能,金融大有可为。从金融的角度看,激励创新需要容忍失败的文化氛围,需要崭新的创投组织形式,需要正确的人力资源政策,需要“不太积极”的二级市场、健康开放的资本市场和稳定的宏观政策导向组成的一整套“组合拳”去激励企业技术创新。
此外,对于小微企业等薄弱环节,报告提出“优化融资增信、风险分担、信息共享等配套措施,更好满足中小微企业融资需求。”
刘晓春表示,这是目前经济发展中的一个主要薄弱环节,同时也是解决经济发展问题、就业问题的关键环节。优化融资增信、风险分担、信息共享等配套措施,是目前中小微企业融资难的痛点,应该看到,这不是仅仅依靠金融机构能做到的,更需要监管政策、财政资源以及其他部门的共同协作与努力。
刘晓春还指出,目前中小企业资金困难不仅仅是由于融资难,相当一部分是大量应收款被拖欠造成的。在这方面,报告中也提出了解决问题的要求。
监制:李俊虎 潘潘